惡魔不僅是米迦勒厭惡的黑暗與墮落, 更是他兄弟背棄他的象征。除非是帶領天使打進地獄，米迦勒以為自己絕不會因為別的其他原因踏足地獄。

……好吧，今天之前，米迦勒是這樣認為的。

這是父神的旨意。

米迦勒告訴自己。

父神要他看著那個人類, 不管那個人類去到何處, 他都要跟著他, 看著他。

一想到這一點, 米迦勒面上的猶豫消失了。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擡腳踏入了傳送陣中。

他依舊厭惡地獄，但只要是父-神-的命令, 縱是傳說中的無盡深淵, 他也願意闖一闖。

周圍光影明滅, 下一刻, 米迦勒已經身在流淌著血與火的地獄之中, 亡靈痛苦的哀嚎與惡魔充滿惡意的笑聲回蕩在地獄的每一個角落,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與色-欲點綴著惡魔的殿堂。

米迦勒目光冷凝地看向一個方向, 擡腳向那邊走去。

那個人類, 他是說，迪恩·溫徹斯特在那裏。

米迦勒不知道迪恩來地獄是為了什麽, 但他只要跟在他身邊, 看著他就好。

他是見證者。

至於在過程中會不會遇上惡魔……

即使失去了天使的力量依舊帶著天國副君驕傲的米迦勒下頜微擡, 那又如何。

他怎會輸給路西創造的惡魔。

迪恩不知道那個金頭發的小子陰魂不散地又跟了過來, 身處地獄, 呼吸著帶著硫磺氣味的空氣, 迪恩面上微微發白，心臟不禁有些失序地跳動著。

雖然有些無奈，但地獄對於迪恩而言, 是一個久違了的地方。

人間與地獄的時間流速並不一致，這其中有著一些惡魔耍出來的小手段。上一世的迪恩因為與十字路口惡魔的交易，一命換一命讓薩姆得以活下去，一年後他的靈魂就被拉下了地獄。

在當時人看來，迪恩死了四個月，但他在地獄之中卻是結結實實地過了三十年。

三十年的時間裏，他被那群惡魔不間斷地用各種酷刑折磨，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一樣，他無法真正地死亡，每一日都會變得支離破碎，但第二天卻會恢覆如初來迎接新一輪的折磨。

迪恩以為他永遠不會向惡魔低頭，但現實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即使薩姆反覆安慰他，這不是他的錯，因為他所承受的折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終究是因為他的屈服開啟了第一個封印，讓路西法有了脫困的可能。

這是他的罪孽，是他絕不能重蹈覆轍的錯誤。

迪恩深吸一口氣，擡腳向惡魔關押靈魂的地方走去。

在那裏呆了三十年，迪恩對那裏的環境真是再熟悉不過。現在擺在迪恩面前的大難題不是如何避開守衛潛到牢房中，不是偷渡一個靈魂回到人間，而是他該如何從一眾被扣押的靈魂中挑選出那個符合天堂標準的靈魂。

迪恩可沒有一雙能夠勘破靈魂本質優劣的眼睛。

於是，當米迦勒避開惡魔守衛，找到迪恩的時候，他看到那個綠眼睛的人類正隔著牢房跟一個靈魂聊天。

說聊天也不那麽確切，迪恩其實是在套話。

米迦勒無聲無息地站在走廊的角落裏，看著牢房內外兩人你來我往地對話，他冷不丁開口道：“他在說謊。”

迪恩：“！！！”

迪恩一個激靈，猛地扭頭看向米迦勒的方向。

米迦勒擡腳走出走廊陰影的地方，藍眸淡淡地瞥了一眼牢籠中的靈魂，一字一句：“弒殺者，以及謊言者。”

迪恩眼瞳猛縮，他先是驚訝於米迦勒的出現。在他看來，煉獄與地獄夾縫處的傳送陣，被困在煉獄中的怪物們未必沒有發現過，但他們卻沒能來到地獄，只能因為他們無法使用那個傳送陣。

考慮到人間與煉獄間的縫隙只有人類才能夠通過，地獄與煉獄間的傳送陣十有八-九也是如此。

迪恩之前並不覺得米迦勒能夠跟過來，如今他來了，這意味著他，要麽是惡魔，要麽是人類。再或者，野死神？

有可能。

野死神阿傑既然知道傳送陣的存在，信誓旦旦地表示迪恩能夠通過，他自己肯定也沒少走過那個傳送陣。

旋即，迪恩就被米迦勒評斷牢籠中那個人的篤定語氣所驚訝，下意識看向牢中那人，眼中不自覺帶出些許質疑的意味來。

牢中這人有著一副忠厚老實的長相，迪恩左看右看之所以會挑上這個人套話，實在是因為在缺少情報的基礎上，長相成了最初的判斷標準。當然，迪恩也不僅是看臉的，不然就不會跟這個人套話了。

迪恩的質疑，牢籠中那人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他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當即反駁道：“不，你胡說，我沒有！我是無辜的，是那群惡魔……”

那人話還沒有說完，迪恩轉頭就離開了。

他並不相信米迦勒，但牢籠中那人在驚慌下是在辯解還是在狡辯，迪恩還是看得出來的。

迪恩神情嚴肅地向地牢裏面走了兩步，周圍都是哀嚎聲，看守牢籠的惡魔們也習慣了那些人的慘叫哀嚎求饒，這會兒裏面喊得再兇也只當是背景樂，連進到裏面查看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迪恩走了兩步忽然站定，他看向米迦勒，低聲道：“你能夠看出這些靈魂的善與惡？”

默默排除了很多選項，已經將眼前金發青年的種族套在死神上的迪恩猶豫了一下，道：“你能在這些人中找到一個善良無辜的靈魂嗎？”

“善良無辜？”米迦勒被迪恩所用的形容詞驚到了，下意識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來，道：“就他們？無論是生前沾染了罪惡還是因為欲念而與惡魔訂立了契約，都是自甘墮落，哪裏有什麽善良無辜！”

米迦勒對這些要麽生前便身染罪惡要麽與惡魔同流合汙的人類充滿了厭惡，他不知道迪恩·溫徹斯特為什麽要來這裏，但這並不妨礙米迦勒說出自己的心聲。

都討厭，都厭惡。

迪恩皺了皺眉，反駁道：“生前沾染罪惡的靈魂姑且不提，那些與惡魔訂立了契約的靈魂，有的未必是出自於自身的欲念，也有可能是逼不得已，他們只是有想要不惜一切守護的存在而已。”

雖然不應該跟惡魔同流合汙，但有時候真是逼不得已。上一世求天使要能救回薩姆的話，他根本就不會找十字路口惡魔。

米迦勒：“呵。”

迪恩被米迦勒的態度氣得倒仰，他猛一甩手，冷聲道：“行了，不勞您大駕了，我自己找！”

說完，迪恩不再搭理米迦勒，大踏步地向地牢深處走去。這一回，他不看長相了，長相憨厚的老實人很有可能是大惡霸，雖然看臉容易出錯，但不知道看什麽的時候，迪恩也沒有辦法。

米迦勒嫌惡地掃了一眼周圍，淡淡地道：“地獄的風聲傳來不詳的味道，他們似乎進入了備戰狀態。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盡快離開地獄。”

迪恩不理會，專心尋找適合的靈魂。

米迦勒：“……”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禮的人類！

迪恩·溫徹斯特，他記住這個人了！

***

如何將一個無辜的靈魂送去天堂？

迪恩經過嚴謹的思考後，覺得他們不能像是上一世那樣輕率。好歹是走過死神流程的人類，錯過了死亡之後的“首班車”後其實很難再等到接引靈魂的死神，除非那個靈魂讓死神念念不忘，願意為他/她等待。

一般靈魂是沒有這個特殊待遇的。

思來想去，一方面是為了確保試煉的順利進行，一方面是想要給薩姆找事做免得他跟著自己一同下地獄，迪恩拿出來的方案就是在神聖之地辦一場宗教葬禮，讓那個被地獄帶走的靈魂重新現於天堂的眼中。只要是適合的靈魂，天堂應該不會拒收那個靈魂。

這是迪恩的計劃，執行者是薩姆。

薩姆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跟迪恩鬧得太僵，也清楚迪恩就是想要支開自己，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只要有半點不對，他就立刻去地獄找迪恩。

薩姆不憚闖一闖地獄，雖然他沒有下過地獄，但對比一下惡魔與深淵怪物的戰鬥力，地獄再可怕也及不上無盡深淵。

隨著時間流逝越發兇殘的薩姆淡定地想道。

薩姆沒指望找到合適教堂後讓當地的神父幫忙主持儀式，那些教廷神父一個個都麻煩得很，不符合儀式標準的死人……不，靈魂，他們是絕不肯為他舉行儀式。他們倒是在芝加哥認識兩個前神父現驅魔人，但這兩個人目前正被教廷通緝，即使是迪恩和薩姆一時間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商量到了最後，他們決定租賃場地和聖器自己舉行儀式，而那個客串了神父的人選則定為了迪恩。

這樣繁瑣的儀式一向是迪恩敬而遠之的，現在他卻要扛起主持的大旗，不得不讓薩姆懷疑他正在忙活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不肯假手他人。

從迪恩嘴裏套不出話，薩姆自己查找過資料，但他沒有發現地獄獵犬的鮮血有什麽特殊的作用，也搞不清楚從地獄偷出來一個無辜靈魂有什麽大用。可只要想起迪恩靈魂上的鎖鏈，薩姆即使心中不安，仍是出手襄助。

只是他心底已經存了懷疑——在這些事情上幫助迪恩，真的能夠除掉那些汲取迪恩生命力的鎖鏈嗎。

薩姆不確定，卻也不能放任迪恩一個人冒險。

一想到這些，薩姆忍不住嘆氣。

太難了，想當初他一個人在諸多異世界求生都沒有這麽難過。

迪恩克他，真的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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